七月的白合,太阳像一块烧红的铁,卡在太行山脊,柏油路面被烤得吱呀作响,整条保阜高速仿佛在烈日下微微喘息。就在这炽热的呼吸里,白合收费站那抹浅蓝的制服色,却像一泓不肯干涸的泉水,静静伫立。
栏杆机抬起,又落下,声音清脆,像热铁皮上骤然滴落的雨点。收费员的手套早已湿透,仍稳稳递出每一张通行卡;汗珠顺着帽檐滚进眼角,他轻轻一眨,继续微笑。无人言语,只有引擎、蝉鸣与偶尔掠过的山风,合奏成一首单调却有力的夏日序曲。
午后两点,温度计红线逼近四十。广场上的反光锥被晒得发亮,如一排排小小的灯塔。班长提着一壶绿豆汤穿梭其间,壶身凝满水珠,仿佛把清晨的凉意全部封存。他弯腰,将杯子轻贴岗亭玻璃,“嗒”一声脆响——高温里最清凉的风铃。
傍晚,乌云突至,铜钱大的雨点砸下,车道瞬间腾起白雾。制服被雨水紧贴身背,转瞬又被体温蒸干。无人后退——掀井盖、摆警示牌、挥动荧光棒,雨幕里反光背心一闪一闪,像提早升起的星子。二十分钟后,云收雨歇,车辆重新汇成安静河流;他们的鞋子灌满雨水,每走一步,“咕吱”一声,仿佛大地在低声道谢。
夜色降临,广场灯次第亮起,光柱里细小的飞虫旋舞。收费员摘下帽子,发梢滴着汗,也滴着光。数完最后一班零钞,关上亭门,回头望一眼仍发烫的路面——那里没有掌声,没有聚光灯,只有被轮胎磨亮的黑,和栏杆机每天抬起五百次的节奏。
但他们知道,明天太阳仍会升起,车流仍会如潮涌来。他们也将再次把制服扣到最顶,把微笑调到最亮,用一双手、一杯水、一句“一路平安”,把这条滚烫的高速,守成一条清凉的河。
这,就是白合的夏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