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艇像一把被阳光磨快的刀,轻轻一点,就把整块碧玉般的水面切成两半。裂口处,碎玉飞溅,转眼堆成一道移动的雪岭,轰隆隆直拍脚下的云根——那其实是山壁伸进水里的一截暗礁,被浪花咬得发白发亮。
两岸的山本来静穆,像一排盘髻的古代美人,忽然被水雾打湿眉黛,浓的更深,浅的更透,滴滴答答的翠色顺着石缝往下淌,把空气也染成空青。我把手伸到舷外,水色从指缝间流走,带着微凉的梦魂,仿佛要把人牵进一幅未干的宣纸里。
风从两舷杀出,啸声像短笛,惊起一群白鸟。它们贴浪而飞,翅尖挑碎水银,影子投在舷窗上,一闪即灭。整座山谷因此晃动,乾坤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摇醒。
假如龙门真有一道古老的水闸,此刻它定会被潮声推开。快艇不再只是快艇,而是一条挟雷裹电的潜龙,轰然下泻,把远处的村落、炊烟、犬吠,统统卷进它滚烫的胸腔。那一刻,我知道,自己也被带往更辽阔的下游——那里,雪浪还未平,梦魂仍未醒。